关上门后，男人就显得有些火急火燎了，伸手去抓前面的女人，但是一瞥眼间，看到屋内的整体装修，顿时怔住了。半晌，才吐出一口气：“妈的，老东西太会享福了！”

女人面带嘲讽，笑说：“你终究是个乡巴佬，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。”

男人讪笑地说：“那是，我可不能跟你比，我是靠自己的本事……”

“猫有猫的道，狗有狗的道，走到今天，谁还不是靠自己的本事。”女人显然不愿浪费时间，一把揪住男人的领带就往卧室走，“别浪费时间了，老头子疑心重，说不定过会儿就要叫我过去了。”

男人轻声嘀咕了几句，显然情绪上受到了影响，有些不情不愿地跟了进去。片刻后，卧室里响起了激烈的动静。

他们不会想到，他们闹出的大动静被外面一个走夜路的黑影听到了。片刻后，次卧的窗子突然有个铁片探了进来，拨弄了几下后，窗锁开了，一个黑影爬了进来。黑影似乎也为房子之大和装修之奢华愣住了，站在原地待了一会儿，这才蹑手蹑脚地走向主卧。

主卧的门大开着，他正好看到男人从女人身上瘫软下来，困顿地喘着粗气。女人显然不满，嘴里嘟囔着，还踢了他一脚，男人气恼地哼了一声，不一会儿，竟然发出呼噜声。女人起身去了卧室的卫生间。

黑影在客厅黑暗处等了一会儿，不多时，男人已是鼾声如雷，黑影正要闪身进去，但女人已经从卫生间里出来了。

她一边走，一边用干毛巾搓揉着湿发，看到呼呼大睡的男人后撇了撇嘴。这时，放在桌上的手机响了，她接了电话，挂掉后对男人说：“老头子叫我了，你自个睡到天亮吧，没人打扰你。”睡梦中的男人嘟囔了几个音符。

等女人走后，黑影从客厅沙发的角落站起来，进了卧室，拿起了桌上的手机和手包……

死在别人家的男人

凌晨2点10分，110接到报警，说东亭小区11幢1122室发生了命案，有一男子死亡。接警员照例询问报警人姓名，但对方却直接挂掉了。110赶到现场，确认了是起凶杀案，于是上报了刑警队。3点50左右，程文远和队员相继赶到了现场。

此时，1122室大门敞开，一位赤裸的男人直挺挺地躺在床上，满脸都是创口和已经凝结的血迹，枕头、被褥已经被血浸透，床头这边的墙上也有呈喷溅状的血点。

民警在边上介绍情况，他们过来时，房门是关着的，但主卧有灯光，叫门无人回答，本以为是有人报假警，有个高个子警员掂起脚尖往主卧看了一眼，于是，他们破门而入。

这样一来，那个报警人就很值得探究了，深更半夜，谁会知道别人屋里出了命案？况且，还没有留下姓名地址，不过，他是用手机报警的，等到天亮后，去电信局应该不难查出他的身份。

东亭小区是今年才刚开盘的高档小区，房价刷新了本市历史，不过现在小区的房子大多在装修阶段，入住率极低。1122室位于一楼，是间有150多个平方米的大平层，应该是刚装修好，厨房里连锅碗瓢盆都没有，业主没有正式入住。

现场调查，所能找到的线索让技术中队有些目不暇接，床上被褥杂乱，有男女的体液、头发，浴室中也找到了多根女人的头发。除了死者之外，至少找到了几十枚指纹和脚印。同时，在次卧的铝合金玻璃窗搭锁上发现有明显被撬过的痕迹，没有找到指纹，但在窗台上找到了脚印。经技术中队甄别，这双脚印与客厅沙发角落的那双脚印是同一个人。

法医田蓉的初步检验结果出来了，死者生前有过性行为，已提取体液待进一步检测。死者颅骨上有12处钝物击打创口，遍布整个头颅，造成头颅破裂、脑挫伤和撕裂伤，颅内出血而死。从创口来分析，凶器很有可能是铁锤。从血液溅射的轨迹分析，死者应该是睡梦中遭到袭击，醒来过也挣扎过。

也就是说，凶手很可能已陷入了癫狂状态，以铁锤劈头盖脸一顿胡砸。

当时现场还有一个女人，这个女人是谁，又去了哪？

睡眼惺忪的物业经理被叫来了。他却说自己根本不认识1122室业主。现在小区刚开盘，物业公司刚接管过来，一切都还没上正轨。只知道1122室原本是开发商与一些品牌商联手搞的样板房，不过后来不知怎么的，开发商换了一个样板房。

经理在办公室的电脑上，查到了1122室的业主叫张全，身份证显示他是湖南的，但身份证上的相片却不是死者。程文远根据张全留下的电话号码打过去，但那是空号。程文远感觉这里面不对劲，于是请求张全老家的警方协查，很快，对方发来消息，说张全是木工，目前在你市打工，随后还给了一个电话号码。

用这个号码，程文远轻松地联系到张全。但张全根本不知道自己名下还有这么一间房子，要有的话，他也不用辛苦在工地上打工了。随后他似乎想起什么，说两年前，自己在市里的一个工地上打工，身份证给弄丢了。

在之后的调查中，警方发现，仅张全这张被盗的身份证名下还有两处房产。那么，究竟是谁盗用了张全的身份证，是死者，还是另有他人？

我不缺钱，就是觉得好玩

经查，报案的手机属于一个大学生，但数天前已经被盗了。更让警方感到棘手的是，死者的身份竟也一时无从查起，案发现场没有找到任何可以证明死者身份的东西。

正当程文远准备发寻找尸源信息时，北区派出所打来电话，说有人来报案，老公失踪了。因为接警员正好是第一批赶到东亭小区的民警之一，见到失踪者的相片后，一眼就认出了正是死者。

报案人孙韵，称3月11号晚上5点，丈夫李高桥说要去参加朋友的聚会，随后出了门。9点时，孙韵打了电话过去询问，但没人接听，随后在11点多和凌晨两点多分别打了电话，但对方已经关机了。因为李高桥之前有过类似的举动，所以她也没多想。但之后的两天，她无法联系到他，这才过来报案。

带孙韵认尸之后，确定了死者的身份。李高桥，男，36岁，摄影师，是一家以拍摄短视频为主的文化公司职员。

程文远让孙韵稳定了一下情绪，这才开口问：“东亭小区1122室是你们的房产吗？”

“这怎么可能。”孙韵擦着眼泪摇头说，“我们的工资加起来还不到一万块，能维持生活就不错了。”

房子如果不是李高桥的，他为什么会在里面？这一点，孙韵怎么也想不明白。程文远认为，这只能是跟那个还没露面的女人有关系。但问起李高桥在外面是否有情人时，孙韵却是连连摇头，显然并不知道老公和那女人的事。

通常来说，夫妻之间，一方有了外遇，哪怕有心隐瞒，也不可能瞒得了多久，所以，李高桥和那女人在一起应该没多久，甚至很可能是近些天。通过调查近段时间他的活动轨迹，或许就可以找到女人的痕迹。

在李高桥所在的公司里，警方在李高桥的电脑上找到十几个他参与拍摄的段子，里面经常有他和一个丰腴女人的对手戏。老板解释说，公司人少，员工既是工作人员，也是演员。程文远指着那个女人问：“这是谁？”

老板说：“她叫钱丽，是李高桥联系来的，演技不好，但身材好，没办法，谁叫现在的人喜欢呢。”

钱丽在公司里领过报酬，所以有身份记录和手机号。程文远打了个电话过去，顺利约到了她。

茶馆里，程文远和何花花见到了钱丽。钱丽身材火爆，而且穿着一件很显身材的衣服，更加将前凸后翘的优势展现得淋漓尽致。

听说李高桥已死，钱丽露出惊讶的表情，说：“怎么会呢，前几天我们拍的那个段子在网上反响不错，他还特意请我吃饭了。”

钱丽说自己是在路上时，被李高桥发现并邀请做演员的。她晃了晃手中玛莎拉蒂的车钥匙，笑说：“我不缺钱，就是觉得好玩。”

“3月11号晚上，你在哪里？”

钱丽回说：“在家，不过没人作证，一个人在家看电视。”

“知道东亭小区1122室吗？”

钱丽一愣，说：“东亭小区是知道的，但1122室是怎么回事？”

程文远一笑，说：“没事。哦，对了，钱小姐有钱又有气质，请问你的工作是？”

“这个，跟破案有关系吗？”显然，钱丽并不想说。

程文远笑了笑，说：“随便聊聊而已，钱小姐既然不想说，那就算了。你先忙你的，我们再喝会茶。”

钱丽耸了耸肩，风摆荷叶般地走了。她走后，程文远得到茶馆老板的同意，将她用的那只茶杯带走了。

路上，何花花很肯定地说：“我有预感，这个女人就是跟死者在一起的女人，说不定正是她将李高桥打死的。”

“预感有用的话，还要证据干什么？”程文远看了一眼那个杯子，“知道我的预感是什么吗？我预感这个女人不是凶手。”

案发现场没有找到李高桥的手机。如果钱丽是凶手，她没必要拿走手机。手机去哪了？被陷入癫狂状态的凶手拿走了？程文远想到了被撬开的窗子，还有窗台和沙发角落后的脚印，对，小偷，现场还有一个小偷！

是我报的案

田蓉拿出了正式的尸检报告，与她在现场的初步检测没什么大的区别，不过根据现场检测的死者体温下降情况，再加上胃溶液分析，死亡时间基本可以确定在凌晨1点左右。

现场提取的体液为男女混合物，田蓉通过电泳法将精液成分和阴道分泌物成分分离开，检测出了各自血型，与现场采集到的女性头发比对，证实了头发的主人与死者生前发生性关系的女人为同一个人。

田蓉做了一个简单的化验后，确定了钱丽使用过的茶杯上的指纹，与案发现场发现的大量指纹是同一个人。这证实了，与死者幽会的女人就是钱丽。

案发的时候，钱丽在哪里？警方推测有三种可能，一是也睡着了。但程文远认为这不太可能，巨大的动静肯定会惊醒她，凶手大概率会灭口。二，进卫生间了。喷头冲水的声音会掩盖更大的动静，但是，等洗好澡后，她仍然会发现，所以，这种可能也很小。三，提前回去了。程文远认为这才最符合情况。

她带了李高桥来幽会，为什么会临时走了？程文远判断，很可能是被人叫走了，之后，才发生了凶杀。

就在警方准备提审钱丽时，再次见到她，却是在医院的停尸房里。她精致的面孔已经破碎，惨不忍睹。她开着车行走在街道上时，因突然变道，与一辆泥头车撞上了，车身被辗得像层纸一样。她的血液里，酒精含量达到了300.74mg/100ml。

这样一个关键人物，在这样的关键时刻死了，程文远不大相信这是意外。通过反复查看现场监控，他发现了一个细节，钱丽的车一开始是正常行驶的，在驱车转弯到一个监控盲区时，才突然变道，出了事故。仅在那么小的盲区里，就出现变故，这说不过去，为什么偏偏是在监控盲区？

有没有这么一种可能，在她行驶中，有人或者有物突然出现，她出于本能转头躲避，但酒精麻痹了她，于是撞上了泥头车？当然，这只是推测，没有证据支持。

在查她生前是与什么人喝酒时，程文远有些意外，原来，钱丽的社交圈层次不低。当晚，与她一起喝酒的有两个地方官员，五个建筑公司老板以及多个依附于建筑公司周边产品的厂家，一顿饭仅酒菜就是三万多元。

这不禁让程文远疑惑，钱丽到底是干什么的？随着调查的深入，警方发现，钱丽毕业于某个专科学校，后来进入酒吧做小姐，再后来，被一个有头面的人物看中，从此做了人家的情人。但对方是什么人，她从来不说。

那一桌人中，有两个老板明显是知道她背后是谁的，但不管警方怎么询问，也是咬死了说不清楚。

建筑公司老板都不是普通人，能让有钱的老板害怕的只有一种人，那就是有权的人。所以，这个人有三个特点，一，在建筑圈里有名气，二，有多张身份证，可能华亭小区只是他众多房产之一。三、年纪比较大，因为城府很深。

警方开始注意质检局、城管、国土局、税务局等实权部门。当然，这只是一个大致的方向，不可能都去调查。

这天，北区派出所来了消息，之前程文远让他们找惯偷的事有结果了。根据现场小偷的作案手法，民警认为跟辖区内一个叫李二狗的惯偷相似，于是找到他，在他身上找到了李高桥的手机。

李二狗面对程文远时倒也镇定，说：“我就知道，你们肯定会找到我的，所以我提前将功折罪了，是我报的案。”

凶手原来是他

3月12号夜里12点多，李二狗在东亭小区转悠，因为小区入住的人极少，很快，他就被开着灯的1122室里的动静吸引了。因为是一楼，且没有装防盗窗，李二狗轻松撬开窗子，钻了进去，看了一场活春宫。

等到结束后，男人睡去，女人接了个电话走了。他从客厅沙发的角落里走出来，去卧室拿走了那男人的手包和手机，之后，又从窗口爬了出去。只是，当他来到无人的角落盘点收获时，却失望地发现手包里几乎没什么值钱的东西，而手机虽然绑着银行卡，但作为惯偷的他知道，这个钱用了等于自投罗网。

郁闷了很久，大概在2点钟左右，他又去了一趟1122室，他不信，装修那么豪华的地方没点值钱物件。只是这一次，他进屋后惊愕地发现，躺在床上的那个男人死了。他吓得不轻，赶紧跑了出来。想了很久，担心警方迟早会找到自己，于是就用另一个偷来的手机报了警。

“警官，我是个懂规矩的小偷，所以从命案现场偷来的手机里，我什么也没动，一切都是刚到手时的状态。”李二狗很真诚地说，“我个人认为，相册里有张相片值得你们注意一下。”

李二狗没必要杀人，也根本没必要贼喊捉贼去报案。程文远拿起李高桥的手机，发现是上锁的，打不开，李二狗指点说：“划个Ｚ字，百分之九十的男人都是这个密码。”程文远一划，果然开了，心里汗颜，因为他的手机也是这个密码。

在手机相册里，找到了一张钱丽和一个五十多岁的男人携手而行的相片。看拍摄的角度，应该是偷拍。他亮给李二狗看，李二狗连连点头说：“对对对，就是这张。警官，我一直关注着这件案子，所以看到这张相片后，我都没舍得删，就想等着机会将功赎罪。”

程文远还真有些感激他，当然，他没直接说出来。之后，他把与钱丽吃最后一餐的那几个建筑公司老板叫来，把那张相片一亮，几个老板顿时变了脸色。程文远长松一口气，这案子，破了。

那个男人的身份很快就被查清楚了，让人大跌眼镜的是，并不是之前他们所猜测的几个职能部门的头脑，他叫何纪，市建设局下管建筑工程质量监督站的代站长，副科级。这是一个不起眼但权力极大的官位，仅他妻子名下就有3套房，儿子名下8套，另外亲戚名下共11套，是典型的巨贪小吏。这些情况被警方记录下来，到时候自会有纪委跟进。

程文远带人出现在何纪面前时，他顿时面色惨白，一声不吭地对抗审讯。程文远根据所掌握的线索，说出了自己的推理。

3月11号晚，何纪包养的情人钱丽带着情人李高桥进入东亭小区1122室，这个房间是开发商孝敬何纪的，目前给钱丽使用。何纪不知怎么，得知这事，勃然大怒，以电话支走了钱丽，随后进入房间，以随身携带的铁锤杀了李高桥。

至于何纪为什么没有立即处理尸体？程文远推测是因为何纪暴怒杀人之后，体力消耗太大。而且，因为左邻右舍都无人居住，所以他觉得可以慢慢处理。只是，没想到小偷李二狗再次折回来了，并报了警。

何纪明白，警方迟早会找到钱丽，那样必然会牵出自己，于是让几个老板安排了酒宴，将她灌醉。熟悉她的何纪知道，以她的性格肯定会醉驾的，之后，在路上的监控盲区，突然闯入她的视线，因醉酒失去正常判断的她本能急刹车，车子横飘，与泥头车相撞。

听了程文远的推理，何纪仍强装镇定，说：“这一切都是你的主观推理，没有证据支持。”

程文远冷笑道：“你真以为你做得滴水不漏吗？错了。”

案发现场采集到的脚印中，有何纪的脚印，其中一枚正好覆盖在了李高桥的脚印上。李二狗证实，凌晨12点时李高桥还活着，法医证实，李高桥的死亡时间是1点，在这个时间段，何纪进入1122室做什么？

何纪无言以对，最终不得不长叹一声，低头承认，程文远所有的推理都是正确的。他认为钱丽拥有的一切都是他给的，可她竟然私会别的男人，这是他无法忍受的。至于凶器，他作案之后，回家洗洗就放进了贮藏室。

警方在何纪的贮藏室里找到了一把锤子。利用鲁米诺反应检测出了李高桥的血迹。至此，命案是破了，但何纪的事还远没有结束，纪委已经跟上了……

本文为推理集中营原创小说《贪婪者死于贪婪》系列之第14个故事《夜贼》，禁止转载，抄袭必究！